天臺之上,商令循著聲音望去,不遠處的玻璃桌子正在微微顫抖。
下一秒,桌子停止動靜。
商令沒有在意,轉而將目光投回車禍現場,他并未發覺,在更遠處的一棟高樓上,還有一人也靜靜看著他。
同一時間。
邁巴赫狹窄彎曲的車廂內,除了郝孟外,潭汐和外面的人只覺得眼前一花,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。
而在郝孟的念力感知中。
卻詭異出現了一個人。
黑衣黑帽。
是他!
那個曾經出現在他臥室里,自稱盛齡的男人!
郝孟的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到他,或者說,他只是像一道光一樣,在車廂內一掠而過,但奇怪的是,在郝孟的念力回饋感知中,他卻是微微俯身,一只手按在郝孟的肩頭。
異力壓制扳指瞬間平靜。
郝孟的精神異力也陡然崩潰,煙消云散,再無法驅動半分。
盛齡平靜說道:“學會制怒,這里是下三區,遵守這里的規矩,否則你只能被驅逐,而外面的那片天地,是現在的你根本無法面對的深淵。”
年輕人髖骨發硬,死死咬牙。
黑衣男人緩緩說道:“規矩就像鎖鏈,他束縛你的同時也在保護著你的身體,當你破了規矩也就等于脫了鎧甲,除非你強大到能夠單憑一己之力抗衡全世界,否則你也會被別人的鎖鏈抽的血肉模糊。”
郝孟的胸口上下起伏。
男人輕輕拍了拍郝孟肩膀,“這是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。”
男人瞬間消失。
一切恢復如常。
呼嘯的警笛伴隨著急救車迅速到來,分割人群,救治郝孟,伴隨著切割機的噪音和四濺火星,金屬斷茬被切斷,郝孟躺上了擔架,失魂落魄的潭汐也從車內爬出,秀發披散,顯得有些狼狽。
“竟然沒事?”
商令雙目瞇起危險弧度。
不過也罷,雖然潭汐還活著,可她帶的那名翻譯已是兇多吉少,會議在即,潭汐就算再怎么神通廣大也找不到第二個幫手了。
商令走下樓梯,逐漸遠去。
遠處的高樓上。
黑衣男子坐在只有一臂寬的圓形圍欄上,腳下是百米高空,邊上的年輕女子雙手環抱,神色尋常。
“有點意思。”盛齡說道:“我從未見過有哪個初覺醒的異人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,竟然能夠掙脫異力壓制扳指,毫無疑問,他已經擁有評級水準的異力強度了。”
這是件很離譜的事情!
精神異人不同于其他異人,覺醒時展露的力量越強,說明體內的念種越強,這決定了修煉的上限!
羅嫣淡淡道:“你才活了多少年,能見得了多少?”
對此,向來傲然的男人只是撇嘴。
論這塊,全人類誰能和眼前人比?
“我聽楊部長說了,這小子是你硬保在下三區的。”盛齡換了個話題,“今時不同往日,你的身份越來越敏感,這小子一旦在這里惹出禍端,肯定會有人借機對你問責,牽一發而動全身,會很麻煩的。”
羅嫣只是遙遙望著天臺上的商令離去。
盛齡隨著她的目光看去。
就如商令俯視郝孟他們一般,高高在上,漠然無情,羅嫣和盛齡看待他的眼神亦如螻蟻。
世俗權財,在這兩人面前全如空妄。
羅嫣終于收回目光,淡漠道:“我何曾怕過麻煩?”???.
盛齡揉著眉心,“羅嫣,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可那小子絕對不可能和你九蠻有任何關系!你是上個文明的唯一遺珠!九蠻在地球上已經消失了幾千萬年,甚至還要更久遠!你比我更清楚這事實!”
女子默不作聲。
盛齡分外無奈,極夜以前,羅嫣隱于市野,與普通人無二,就這般生活了上千年,知道她存在的只有人類極少數頂尖存在,極夜降臨后,她貢獻了關于妖異和邪魔的克制方法,自此在人類中獲得了極其特殊的地位,逐漸被更多人知曉。
百年時間,人類雖然逐漸變強,可在對抗妖異邪魔卻還是節節敗退,這時不少人將心思打到了羅嫣身上,想要從她身上挖掘出更多信息,在此環境之下,甚至出現不少誅心言論,例如極夜的突然出現,會不會和這一位來路神秘的遠古文明遺珠有所關系?
她有沒有可能是幕后后手?
九蠻究竟是什么種族?上個文明為何會消失?
她對人類,究竟是天賜還是災禍?
而這。
也是她會從前線被調回下三區的原因之一。
救護車的笛聲遠去。
羅嫣一言不發,直接返身下樓,盛齡無奈聳肩,跳下圍欄快步跟上。
……
市立第一醫院。
身姿窈窕的女子一人獨坐在走廊椅上,手肘頂著膝蓋,捂面不語,遠處是一群黑衣保鏢,嚴防警惕,屋里的病床榻上,肩膀纏著厚厚繃帶的青年緩緩睜開眼睛,麻藥過后,渾身虛弱無力,他艱難的坐起身子,動靜吸引了外面的女子。
潭汐快步走入,神色復雜,“你醒了……”
郝孟后腦勺靠在墻壁上,長吐一氣。
“放心,手術很成功。”潭汐說道:“醫生說了,你的身體素質很強大,再加上傷口并未傷及要害,送醫及時,他們判斷只需要三個月左右你就能恢復如初,今天留觀一天,沒有問題明天就可以出院。”
郝孟望向女子那張精致俏臉,才經歷過生死車禍,她的淺妝無法遮掩憔悴神色。
這種貫穿傷口,換成常人,即使不死也會落下大患。
潭汐反復和主刀醫師確認了數遍,連醫生自己都難以想象,最后只能將其歸咎于福大命大,是個奇跡。
郝孟一說話就感覺傷口劇烈疼痛,他僅是臉龐微動便再無表情,緩緩問道:“過了多久了?”
潭汐看了眼手機,“距離車禍已經四個時辰了。”
窗外的烈日已經往西而走。
郝孟露出微笑,“潭夫人,你一直在這守著我,不去管會議真的沒事嗎?”
少婦瞥了他一眼。
他能這么快醒來都已經遠遠出乎她的預料了,按照醫師的估計,麻醉藥效至少應該在晚上才會結束。
她在一旁的陪護床上坐下,豐腴身子貼著著墻壁,自嘲道:“去了又怎樣?看著艾木森在那嘰里呱啦,我卻像個傻子一樣什么都聽不懂?”
潭汐嘆道:“也罷,命里注定無福消受,不爭就不爭了吧,反正老頭隨手從指甲縫里摳出點都夠我吃穿不愁,揮霍這輩子了。”
雖然郝孟已經醒來,可潭汐似乎不再有所執念。
郝孟看著她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。
“這里有二十萬,其中五萬是曲振興答應你的翻譯費,剩余十五萬算是補償,你后續的所有醫藥費和日常開銷我會全額墊付的。”美艷少婦略有遲疑,還是真摯道:“這次多謝你了,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,你可以來找我。”
若是沒有郝孟舍身相救,死的就是她潭汐了。
區區二十萬對潭汐來說只是九牛一毛,可她給出的這個承諾就價值連城了。
郝孟兩指夾起銀行卡,在手中來回翻轉,他突然笑道:“你們這些大家族,大人物確實讓我開了眼界,以前哪碰見過這種事情,動不動就被一輛半掛故意撞上,原因竟然只是我要去當個翻譯,真是越想越駭人聽聞。”
“商州的商令,果然比市井傳聞里還要厲害啊。”
“我這小老百姓,也終于是見到了另外一番天地,還是在這a市里面。”
潭汐緊緊看著他。
少婦紅唇微動,歉疚道:“對不起,把你卷進來了,你想要什么補償可以直說,我會盡力滿足你。”
郝孟解釋道:“潭夫人,我并不是在向你抱怨什么,只是純粹有感而發罷了。”
青年挪動身子,坐在床上,雙腳踩地,和那妖嬈尤物面對面的互相凝視,“潭夫人,你知道嗎,其實我還需要去直面另外一個天地,比你們這個天地還要離譜,還要殘酷,我從醒來的時候就一直在想,我是不是該老老實實的縮回家,就這么安靜度過余生。”
潭汐并沒聽懂他在說什么,可這不妨礙她從青年的漆黑眸中,看到了一種涌動的異樣情緒。
那種情緒,讓潭汐無來由的渾身泛起冰寒涼意。
青年緩緩站起身。
“商令想我死。”郝孟說道:“可惜我活下來了。”
“這梁子結下了。”
“就從這里開始吧。”
“我也想要去見見,另外的世界。”
青年的臉龐越來越近,潭汐莫名感受到了一股窒息感,她雙手不由自主的抓住床單,眼睜睜的看著那張迅速放大的臉龐。
他貼在少婦嬌嫩耳旁,呼氣的熱氣惹起一大片緋紅。
“潭夫人,現在去商州集團,還來得及吧?”
潭汐的瞳孔緩緩放大。
“你真的會死的。”潭汐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,如實相告,“郝孟,這次的車禍已經表明了商令的決心,他對艾木森的這場交易志在必得,連我他都想一起殺了!更何況你!”
“放棄吧,沒有必要為一時之氣搭上自己的性命。”
伴隨著潭汐的聲音落下,響起了尖銳的破風聲。
還準備勸說的美少婦愣愣的看著那突然從郝孟之間射出,而后牢牢嵌在對面白色墻壁里的銀行卡,整張卡片都沒入墻體。
美少婦嬌軀僵硬。
青年直起身。
他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,強硬說道:“備車!”
“即刻出發,目的地,商州集團!”
“老子和那王八犢子,杠上了!”